箭草

我家阳台上养着一株小草，就种在那个算不上花盆的小土钵里，这是儿子读小学五年级时的“杰作”。小草形似剑麻，不会开花，一蓬窄长的叶片箭一般斜刺向上，顶端长着尖利的镞。它虽然不象剑麻那么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却也有几分奋发向上、宁折不弯的气质。我不知道小草的名字，就把它称之为“箭草”。 后来，儿子渐渐长大了，箭草依然活在阳台上。大家都不把它当回事儿，偶尔手闲才会往小土钵里倒上半杯凉水。 那年，我一赌气下了“海”。接着，孩子也到外地上学去了。家里唱了空城计。隔三差五我回来一转，屋里一片死寂，有点生气的就只剩下那株小小的箭草了！这时，土钵里那一抔黄土早已晒成了一片干燥的撒哈拉。箭草却顽强地活着，只是它的叶片似乎变得更窄、更硬了。看来，被主人撇下之后，它也无时不在抗争、自强、忍耐、渴望、期待 我再也不能无视这小生命的存在了！我舀来一大瓢水，慢慢地灌入那小块干涸的“盆地”。泥土发出一阵轻微的呲呲声，接着冒出一串串浑浊的气泡，直到尼罗河泛滥，洪水从土钵里溢出、淌到地面、流向厨房厕所 每次回家都这样，放下行囊后就给箭草浇水，然后才能静下心来抽着香烟去回味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冷暖寒暑、酸甜苦辣，反省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成败、得失荣辱。 冷冷落落地挨了三年，在那个春天，我们一家陆续回来了。箭草还是和从前一样独自呆在阳台上，它也挺过来了，而且透出一丝春的气息。 这年，时兴职工购房。付过几千元房款之后，房子就变成“自己的”了。当然，家还是原来的家，只不过我们已有权对墙壁门窗进行一番“改革开放”而已。于是就贴墙纸、铺地砖、封阳台忙得不亦乐乎！七十年代靠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置办下来的傢具也传而不统了，或送往旧货市场、或下放农村！ 旧貌换新颜，变了！改造后的阳台已今非昔比，连着防盗窗的花台上摆放着缅桂、月季、君子兰。斯时也，箭草也时来运转，有幸与这些高贵者并列其中。 不料乐极生悲，没过几天箭草就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那天，我突然发现箭草连同小土钵儿一起被摔到楼底下那堆废土上面。钵儿破了，小草的根须露在外边。 “是谁那么莽撞？把花盆都弄掉下来！” 我一边嘟哝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捧回去，在桂花盆的泥土里抠个洞把它重新栽好。失去了自己的土钵儿，箭草就只好寄人篱下了！ 第二天，更糟的事情发生了。箭草不翼而飞，桂花盆里的坑已被填平。显然，它又被摔了，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我愤怒了—“这是谁干的！唵？” 妻站出来说：“我干的！怎么啦？一棵烂草，又不会开花还长刺，会戳手还，我把它甩到围墙外头去了！”她倒理直气壮！ “你呀！唉！真是哎嗨！” 为了“安定团结”，我又能怎样呢？再说，箭草的罪状很明确：一是“不会开花”，二是“还长刺”并且有可能戳破妻那双勤劳的手。凭这两条让它下课，还有什么话说！ 我生了一夜的闷气，同时也把箭草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天亮时，似乎有些明白了。箭草毕竟不是花而是一株草，是一株无名的小草。它没有君子兰的尊贵，没有缅桂的芬芳，更没有月季的谄媚。所谓奋发向上、宁折不弯的气质，也许只是某人的看法而已，赏花者是不愿去理会的。让它下课，当然是顺理成章的啦！ 我只有为我的小草祝福—— 去吧！围墙外面是草们的广阔天地。你再也不会孤独、寂寞，不再需要谁的关照、怜悯，不用再去面对花们的白眼；自有属于你的那份阳光雨露，无须再去苦苦等待那一瓢嗟来之食 ｒｒ

安定团结，注重大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