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推荐qq微信】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9979|回复: 16

盲眼伯奶奶的豁门牙(原创:大王)

[复制链接]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幼时的事,大多不记得了但伯奶奶的模样,却从未曾忘却过时时的忆起,清晰而明亮,宛如昨日
   
    大人们都上山干活去了,屋场里很寂静,前日捡炮仗炸肿了的手仍在隐隐的痛,趴在伯奶奶家堂屋的门槛上,一只小黑狗舔我的痛手----似乎很舒服,但它竟然舔起我的鼻子来我在它额头上敲了一下,它哼哼着很委屈地跑开了
    伯奶奶在屋里喊;到屋里来莫跑河边去噢我不理会她从我记亊起,伯奶奶似乎便看不見东西,终日蜷缩在火塘边的矮椅上,嘴里自顾自的嘟噜些什么
     很无聊,手又痛起来,便很伤心的哭,鼻涕眼泪齐下----其实没什么要哭的理由;手痛得不算厉害,肚子也不饿,只是迷糊的想睡罢了

     醒来睁开眼,便看见伯奶奶皱纹满布的脸,微笑着没有门牙的嘴她紧紧地搂着我,嘴里仍在咕哝;“河边去不得咧,有落水鬼找替身咧你哥哥,不,你哥哥上边的哥哥,就是到河边玩溺坏了咧她用火钳在柴灰里扒出一个烧熟的红薯,边拍边吹去上边的灰,剥开来热腾腾冒着诱人的香气

评分

参与人数 1 +30 收起 理由
一鸣 + 30 支持原创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5:1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不知怎么将手指捅进吹火筒里抽不出来了,气急败坏提溜个竹筒筒团团转,泪眼婆娑的希望有人帮我小伙伴们都试了试,甚而兔子拨箩卜般一溜人瞎址一气,差点没弄断手指,痛得呼天Q地便有人去找大人帮忙,但只有伯奶奶在家
     
      午鸡(邻家小儿乳名)说;剁了罢,不然这硕长个家伙,屙尿都要人帮忙我白了他一眼,瞅他的P G极想踢上一脚但而今手上的麻烦没解决,自然打他不过我心知他羞辱我以报数日前我们取笑他之耻哼哼 ----
     几天前他爬上牛栏茅屋顶,冲那的电线屙尿,电得滾下来,脑壳撞出硕大个疙瘩他娘老子吓得眼泪汪汪,扒光他裤子翻来覆去仔细检索了一陣,仍忧心忡忡;不晓得还有用么有小孩说;冒亊,冒亊,还屙得尿把她娘都逗乐了小孩子们自然知道;这除了屙尿也没其它什么用处但却恍唿的晓得放在太阳下给人围观有些丑当时很可能不怀好意的讥笑了他如今他见我肿成胡罗卜般的手指,自然幸灾乐祸了但他似乎忘了前日的恩怨,扶着伯奶奶摸摸索索的出来了,还拎个小油瓶
   
     伯奶奶用手指沾了油顺吹火筒口涂抹,一边仍旧咕哝;手指莫乱抠噢,耳朵眼抠不得,会抠聋的,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鼻孔抠不得,抠成朝天鼻孔落雨天进水噢,肚脐眼抠不得,抠穿了漏饭噢
   
     很奇怪,一会儿手指就从吹火筒中抽出来了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5: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很好奇于伯奶奶的豁门牙------很老的老头老太是有老得掉了牙的,但那时的伯奶奶似乎并不十分的老,不知缘何缺了两个门牙?(我曾问过母亲,但母亲当时不告诉我,直到很久以后,长大到能听懂并能承受些的时候)
六岁那年被老师“绑架”到学校,因十二万分的不情愿还骂了老师的娘。当民兵营长的父亲在一旁怒目圆瞪,用手在我头上作“粟爆”状吓唬我。
几日过后才没了对学校的恐惧,知道那也并不是专治小孩子的地方。儿时的我记忆力似乎特好,老师读过一遍的课文我能倒背如流,写过一遍的字就能默写,老师并不因我骂过他的娘而生气,反而经常摸我的头以示嘉许。但我上课时依然不专心,用铅笔在书本的缝隙间画解放军,画飞机大炮,画光P G的小孩。被发现过几次但好象也没受什么惩罚。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放学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去伯奶奶那吃烧红薯,然后在伯奶奶“莫去河边哟”的念叨里偷偷去了小河,掂着个小铁锤,瞅准块石头砸下去,扳开石头,下面就有被震晕的小鱼,用细柳枝串了在柴火上烤,然后吃得个满面乌七八黑的像个花猫。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学校回家的路边有个水井,春天时井沿上长满了红红的草莓,一次摘草莓时不小心跌到井里差点淹死,幸好被路人提溜起来。伯奶奶听说我掉到井里,吓得不得了,把我用手从头顶到脚趾摸了一遍,不停问道:“伤到何处了么?”我边烤衣服边摇头:“冒事”伯奶奶唠叨着骂:“你个憨猪崽,那井边上玩不得咧,那井边上死鬼多咧”我胡乱应着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又吓唬小孩子,哼哼”。
“那一年一队日本骑兵从花桥到木形去,在黄土坳踩到游击队的地雷,连人带马炸死了好几个,日本人将死人就堆在那井边淋了煤油烧,连未死的伤兵都堆在一起,烧得鬼哭狼嚎,叫的那个惨哟后有人在埋地雷的地方拣马肉回来煮了吃,有些肉煮了许久却吃不动,才知道拣来的是人肉”
这让我听得毛骨悚然,以后每从那井边走过都不免战战兢兢。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阵子耳朵出了点问题,又肿又痛,说是生了“暴耳疯”(腮腺炎)。用鹿角和了唾沫在破缸上磨成糊状抹在耳下,几天也就好了。但听力却有了点影响,别人说话时听不大清,老以为别人在骂我。不知谁出的馊主意:说吃猪耳朵能治好。这下可苦了我了,我以前不吃猪耳朵,(怕里面有猪耳屎)现在好了,三天两日的被逼得吃。但我得亲眼看着里边刮干净了,用开水泡几次后,C入七个葱管,每个葱管孔里放粒白胡椒,然后用小锅煮。如是这般的吃了一阵,耳朵惭惭的才恢复正常。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7:53 | 显示全部楼层
西边的“大度婆”(孕妇)要生小孩了,一个小丫头趴在猫眼里看,(不是现在防盗门的“猫眼”,是门侧下端便于猫进出而留的小洞)看后吓得脸色发白的告诉我们:“她生了个小孩子把肚子肠子都生出来了!”小伙伴们便都十分吃惊而害怕:这没了肚子肠子还能活么?
    但她似乎还活着,一个月后抱着小孩子出门时好象比以前长得还胖了些。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家里养了一对小鸭子,我天天放学后挖蚯蚓给它们吃,但有天我一不留神将一只踩死了。我抱着小鸭子坐在伯奶奶家的门槛上哭,伯奶奶忙安慰我:“莫哭,莫哭,”接过鸭子摸索了一会说:“好象还热”她吩咐我找了根几寸长的小麻绳,在间隔约一寸的地方串根小棍,共三截,然后在小鸭子下垫上一块布,再用洗脚的小木盆扣上,点燃麻绳后告诉我:烧到第一截时就掀起木盆看一次。
她要我用吹火筒在木盆沿上不紧不慢的敲,她则合着节拍念念有词,我记得她翻来覆去的就念叨三个字:“梦-----精------逗梦-----精-----逗”
麻绳烧完第一截时我掀起木盆看了看:小鸭子竟然睁了睁眼睛,我欢呼雀跃,伯奶奶忙制止我:“吵不得,吵不得,接着敲。”
麻绳烧完第二截时小鸭子已能动动翅膀。待麻绳烧尽,我拿掉木盆,小鸭子便摇晃着走路了。伯奶奶告诉我:不能让它乱动,一天内也不能让它吃东西,用棉布包了放在角落就好了。
“从前有个神医,无论人或禽兽的病都能治好,有个大官头疼要他给治,他说只要把头切开就能治好,那个大官以为他要害自已,就把神医杀了。神医的老婆很伤心:他救了许多许多的生命,最后却因救人而被杀,一气之下将神医的医书投到火里烧了,只留了治禽兽的医书所以呀,而今这禽兽的病好治,人的病就不好治了喽”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8:57 | 显示全部楼层
胖胖的大泥蜂钻进了南瓜花的花朵里,用手捏紧了花朵的边缘,凑近了听泥蜂在内惊惶失措胡乱冲撞发出的嗡嗡声。不知何时泥蜂从破洞内钻出,恼怒的在嘴上刺了一针,肿得便似个猪八戒。伯奶奶牵了手找哺乳的小媳妇用人乳往红肿的地方抹。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山里的春天是十分的美丽的,山上一丛丛红的杜鹃,黄的野山椒,粉色的桐花,还有田野里碧绿的草籽及那紫色的草籽花,风儿吹过,红红白白的花瓢便漫天飞舞,那丝丝缕缕沁人肺腑的清香令人迷惘,令人沉醉。
用竹自做了弓箭,缝衣针作成箭头,射击屋檐下的麻雀,偶尔也对准了大黄狗的P G,狗尖叫着狂奔而去
在田埂上挖掘了小的炭窑,装满了木棍点燃了学烧炭,因而搞坏了田埂招来大人的责骂
将鞭炮插在牛粪里炸而溅了一身
几个人站成一排比谁屙尿屙得高,偶尔的失手便淋了脸-----(午鸡最差,仔细看才晓得他那家伙是弯的-----不定是那次冲电线屙尿给烧弯了的)
有时山上干活的人唱起了山歌,我们便也跟着学,虽然并不懂那唱的是什么意思:
“百步走来咧百步哟行,百步走到哟自家咧门,月儿光光呃小院静,房内空空咧我一个哟人”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孤苦的地主婆悄然的逝去了。她没有后人,所以没人端灵,没人戴孝,也没有人哭,倒是伯奶奶偷偷抹了几把眼泪。记事起就没见这孤老人说过什么话,开会时也没批斗过她。(但她曾给过我很大一叠过时的钱票,红红绿绿的很好玩,上面的数额很大,甚至有亿元的面额。可惜后来遗失了。)
在祖堂屋里架好了灵堂,备上了棺材,燃起一大堆火,左邻右舍为她守灵,有会唱夜歌(挽歌)的用量米的“木升”代替小鼓,边敲边唱边绕着棺材转圈。(那时是不准公开唱“夜歌”的,属“破四旧”之列)
“东边山上咧阳雀里叫,阳雀里叫,人在阳世来-----有什么好,当不得南山一棵草,草死么-----逢春又发芽咧,人死一去呐----不归-----哟-----家”
“画眉里叫来逞古流,逞古流,船儿弯在那-----浪沙州,人无影踪鬼推船,何日能到咧-----彼岸-----哟-----头”
那歌悠悠的,幽幽的,透着凄清与苍凉,透着惆怅和哀伤,伴随着缓缓的秋风,默默流淌的河水,渐渐的远去,溶入苍茫的夜色中
我趴在伯奶奶的腿上,分明的看到她的脸上有泪水在滑落,直滴到我的头上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41:1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文章一直未能写完,今天忽然的就想起:伯奶奶故去已是几十年了,老人的亲孙子现在市内开了一家超市,我下山购买日用品三天两头的到他的店里,小俩口十分的热诚。每年的清明他们还是会去伯奶奶的坟前烧些纸钱。但他们并不知道:奶奶的豁门牙竟然与我有关)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读中学住校,每个星期天放假我回来的第一个去处还是伯奶奶家。老人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依然的咧着缺了两个门牙的嘴在笑,依然的摸索着我的头:又长高了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4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年我从部队复员回来,伯奶奶已不在了。
——呆呆地站在那熟悉的堂屋,好想再听到那熟悉的呼唤
 楼主| 大王 发表于 17.2.10 11:42:34 | 显示全部楼层
供桌上是伯奶奶的照片,照片旁边有尊泥塑的伯奶奶头像,妈妈告诉我那是大哥塑的,我便十分吃惊:哥哥不懂美术,更谈不上什么艺术细胞,这塑像却做得如此的逼真,(虽然粗糙不平,外面只是刷着大红的油漆。)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哈公网监备2301001704号|手机版|哈尔滨论坛 ( 黑ICP备2022001648号-1 ) 2008-2022十五年老站 关于我们

GMT+8, 24.4.20 18:52 , Processed in 0.057112 second(s), 26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5

Copyright © 2001-2024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